老院,是我们人生启程的地方,作为童年记忆的港湾,它承载着我们太多的情感和记忆。那一草一木、一石一瓦间,都珍藏着我们童年的纯真无邪、童稚欢乐;那一壁一檐、一门一窗,都记录着岁月的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。老院就像一座桥,紧紧连接着我们与过往的时光。岁至暮年,老院愈发让人魂牵梦萦。 记忆中,那间总是黑乎乎的杂物间,藏着我们儿时玩捉迷藏时的欢乐。院中的菜窖冬暖夏凉,每年秋冬季节,妈妈和姐姐会把分到的土豆、红薯、萝卜、白菜整整齐齐分堆储藏进去。在那个物资还不宽裕的年代,它就是我们家的“藏宝窖”。院子里春有百花秋有菊,花开不断。还有石榴树和无花果树,它们每结出一颗果实,妈妈总会摘下来,仔细分成七份——她的七个孩子必须人人有份,一个也不能少。就像大姐常说的玩笑话:“哪怕分个虱子,也不能少条腿。”而我们,也学着姐姐的样子,非得让妈妈先尝。妈妈总是一脸幸福,空咂着嘴,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。直到现在,我有什么好吃的,也总喜欢与人分享。 一提起老院,往事就像打开了匣子,一件一件,清清楚楚,几天几夜也讲不完。 父母去世得早,随着兄弟姐妹相继成家、出嫁,我们一个个搬离老院。慢慢地,这个装满童年悲欢的老院,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,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,封存了岁月的记忆。 今年清明扫墓后,兄弟姐妹趁此机会一起回到了老院看看。老院真的老了,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,满目沧桑。曾经简朴而整洁的屋子,如今落满灰尘、蛛网密布。未设门锁的家门早已破败变形,打开门的一瞬,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。母亲、姐姐、嫂子曾经轮流烧过饭的厨房,顶上脱落了一大片泥土,露出参差的石头,像皮开肉绽般,看得人疼。土质的屋顶上,枯草丛中春意萌动,不知名的各种花草夹杂其中,枝条泛出青绿。 大哥说出酝酿已久的想法:重整老院,给老屋的屋顶铺上砖瓦,一来根除疯长的杂草,二来防止雨水浸泡塌了老屋。弟兄三个坐在一起商量,想不到,平日里偶有磕绊的三人,在修葺老屋这件出钱又出力的大事上,想法出奇一致,沟通非常顺利。我们姐妹三个也强烈要求参与。 说干就干。一周后,二嫂在家庭群里发来视频:炎炎烈日下,因患脑梗而手脚不够利索的小弟,轮换着使用镰刀、镢头,奋力除草;身材微微发福的二哥,正从地上的砖堆中拎起一块块砖,略显笨拙地向屋顶抛去;屋顶上,头发灰白的大哥,将这些“飞”上来的砖头,一块块稳稳接住……兄弟三个齐心协力,相当默契,仿佛回到了从前。一家人在群里疯狂点赞、打气、发红包。我能真切地感受到,一家人的心,又一次紧紧贴在了一起。 半个月的时间,兄弟三个每天都在现场,哪怕只是给匠人师傅们打打下手。真是应了那句老话:兄弟齐心,其利断金。在哥仨的同心协力下,工程进展得格外顺利。半个月后,院子焕然一新:屋顶和院中的荒草被消除殆尽,屋顶已铺上了砖瓦,每间屋子都被打扫清理得干干净净,老屋容光焕发,立刻年轻了不少。 中午,在当中那间阴凉的窑洞中,晒得黝黑的三兄弟围着一张破旧的小桌,几个简单的凉菜,每人面前一瓶维尔康、一大碗面,边吃边聊。尽管个个满脸疲惫,却掩不住那份亲密无间。柜子上的旧相框中,父母慈爱地望着他们的三个儿子,目光中尽是欣慰。 我知道,兄弟三个修葺的,不仅仅是老院的样貌,更是我们这一辈人通往来路的记忆,是一家人血脉相连的情感寄托,是今生荣辱与共、难舍难分的兄弟姊妹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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