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早晨,疏朗的阳光照在菜园里,眉豆成串成串挂在架下,静静等着主人来摘。 有的人不习惯“眉豆”这种叫法,庄重文雅地称之为“豆角”。我从农村出来,叫惯了“眉豆”。这两个字一出口,便觉眉飞色舞。 菜市场卖的眉豆大多是大棚种植的,和农村自己家里用农家肥种出来的不一样。放在一起,立马能分辨出来。 春天点玉茭的时候,为了统筹兼顾,让每一块土地发挥最大价值,待玉茭挺拔起来的时候,人们就把眉豆籽埋在旁边。眉豆长出来后,攀附在粗壮的玉茭秆上,不管对方乐不乐意。这样的种植方式,势必会影响到玉茭的生长,常常让播种的人顾此失彼,得不偿失。 种眉豆,我觉得还是在菜园里为好。清明前后,种瓜点豆。在乡下,不用的锅锅盆盆里都可以种眉豆。种下没几天,土里就钻出嫩黄的小芽芽。浇点水,随便给它搭个架子,该干什就干什么去。等你想起来的时候,这善于攀爬、喜欢“勾搭”的小植物,已经生机勃勃地占领了整个架子。有几株伸出细长的蔓子,顽强地想搭住院墙,那股子韧劲,有时候真让人感动。 再一眨眼的工夫,一朵挨一朵,小小的紫色的花开始羞涩地绽开。一场新雨过后,抖落雨滴,阳光下这花儿繁茂艳丽,引得蜜蜂蝴蝶争先恐后飞过来。细细的藤蔓曲曲折折,努力向四周伸展,只为沐浴阳光、呼吸新鲜的空气。它们紧紧拥抱别的植物,不是依赖,只是为了在孕育成长、结出累累果实的时候,能够承受住饱满生命沉重的牵挂。 不管你浇不浇水,眉豆都结出来了。一把一把纤巧苗条的眉豆,这里一串、那里一串,一茬一茬,一天一个样。眉豆不是一根一根数的,要一把一把摘,一篮一篮提。早晨,踏着露水去菜园,这边刚摘了一把,撩起叶子,发现那边鲜灵灵又吊了两串。不紧不慢,又是满满一篮。 最好吃的,是嫩眉豆,没有筋。洗净,开水焯一下,切成碎丁,或是干脆整条搁盆里。加盐、蒜末、香油,最后多浇些芝麻酱。在盆里搅拌均匀,一盘可口的凉拌眉豆就可以上桌了。油黄诱人的芝麻酱裹着鲜亮的绿色,更吊人胃口。别的菜几乎未动,众人齐齐盯住这凉拌眉豆,不约而同伸筷子,生怕少吃一口。 暑气已消,浑身清爽。柳树像一座座绿色的小山,守不住岿然和寂寞,微微晃动。篱笆墙内外爬满了眉豆蔓,再努力一点点,就和我隔窗相望了。它们不气馁,我也只好耐心等待。并没有谁提问,蝉自顾自喊着:“知了、知了……” 我最喜欢吃眉豆焖面。 想吃焖面,自然少不了眉豆。眉豆两头择干净筋,掰成小段,堆在一起;切一小块五花肉,主要是有肉味就行;和面、擀面、切面条。锅里多放油,先把肉炒熟,再把整盆眉豆倒进去翻炒后加适量水。把面条一层一层铺在眉豆上,调好火,盖上锅盖,开始焖。大概十五分钟,估摸着水快干了,揭开锅盖。面条热气腾腾,油泛上来扑到面条上,津津发亮。用筷子把面条、眉豆、肉搅匀。剥几瓣蒜,在捣蒜罐里捣成蒜泥,倒上醋。盛一碗,浇两勺醋蒜。一碗接一碗,直到眼饱肚饱。这眉豆焖面,美味筋道,吃到肚里瓷实。吃完,再喝一碗清清亮亮的小米汤,美极了。 以前在农村,人们为了冬天也能吃上眉豆,往往要在秋天眉豆丰收的时候,晾晒一些干眉豆储备。冬天用水把干眉豆泡发,用来炒肉最好吃。可是,一顿两顿可以,哪能天天有肉?大部分时候,人们都是把干眉豆切碎,简单炒一炒。早晨就撒吃,中午做臊浇面。干眉豆,像平定的黄瓜干一样,看起来蔫,水一泡发,拌成凉菜,越嚼越脆,在嘴里能嚼出动听的“咯吱咯吱”声。 时下,晚上做一混锅眉豆、玉茭、倭瓜汤,将老眉豆在锅里煮开荚,里面的豆落在汤里,咬开,又面又沙。哈哈,吃过的人,都是有口福的人。 说来说去,我还是感觉“眉豆”比“豆角”叫起来好听,听着可爱。不过,叫什么无所谓,主要是很多人都喜欢吃豆角——还是叫“眉豆”吧,形象生动。一听说今天的饭里又有眉豆,我顿时喜笑颜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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