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温暖的阳光扒着厚重的窗帘,拼命想从缝隙里挤进来的时候,隐隐约约间,我看到狗子还趴在木地板上,鼾声四起。
眼镜懒洋洋地躺在床头柜上,所以,此刻入目所及的世界,一切都是蒙眬的。屋内的暖气,是北方人独有的福利,书房里的绿植,郁郁葱葱,丝毫感受不到窗外冬日的凛冽。
温室里的花,就这点好,只要环境适宜,便生命怒放,争奇斗艳。
眼镜戴得久了,一方面成了“拐棍儿”,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和桎梏。脑子和眼镜极不情愿又一天的工作,心底的那个念,便怂恿我一个鲤鱼打挺,光着膀子,穿着短裤,站在阳台上,扯开了厚重的窗帘布幔。
一道光,倾泻进来。
室暖生香。以前,我一直以为是烟火气,抑或是花卉的香韵。宽大明亮的窗台玻璃,哪怕还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,冬日的暖阳足以心怀赤忱,登堂入室。
瞬间,屋内活泛了起来。
一盆盆翠意盎然的绿植,入眼赏心悦目,心情莫名舒展开来。轻轻抚摸着那些千姿百态的枝叶,透过阳光,叶子上的脉络,清晰可辨。
周末,适合做回自己。
侍弄那些花花草草,似乎成了一种习惯。清理完一排花盆内零落的叶子,用湿润的毛巾一一擦拭干净叶子上的浮尘,修剪掉多余的枝丫,按照不同植物喜阴喜光的属性,依次松一松土壤,浇一遍水,这些有灵性的绿植便可着劲地抻长脖子,吸收着阳光和水分。
狗子不知道啥时候悄悄地走了进来。一边张大嘴打了几个哈欠,一边趴在木地板上伸长身子,撅着屁股,伸着懒腰,尾巴摇晃不停。迷迷瞪瞪地巡视了一圈书房,像村口晒太阳的老汉一样,靠着书房榻榻米的床头柜,又眯起了眼睛。
阳光洒在狗子的身上,轻轻响起的鼾声和黑得发亮的鼻翼,还有那双支棱着的耳朵,偶尔抖动几下,似乎在保持着骨子里的警惕。
我时常会盯着狗子,静静出神。那个海盗眼,是它这种狗,引以为豪的标志。短小彪悍的体格,牛一般的冲劲,足以让它的身价进入圈内排行前十名。只不过它的五官,第一眼真没几个人能看得上,至于它的品种,不熟悉狗的人,也没多少能叫得上来。不过就因为这种狗的丑萌,以至于很多人总会把某个知名男星和它联系起来。每次牵出去遛狗,难免会碰到喜欢狗却叫不上名来的人过来搭讪。我只好对那些热心的陌生人,一遍又一遍,重复科普它的学名。
在陌生人恍然大悟的“哦哦”声中,告别,继续遛狗。
我已经习惯并在内心深深地同情这位男明星。这样的“代言”,总感觉有点啼笑皆非。
狗子虽然以凶悍著称,但那只是对于同类而言。在家里,对于孩子和老人,狗子出奇地温驯。当然,我后来发现,主要是得益于天长日久的相伴和美食的加持。
狗子这种生物,灵得很。它能清楚地分辨善意与恶意,更懂得在一个家庭中,它的角色和定位。刚开始女儿和我说起这事的时候,我不以为然,后来通过观察,渐渐地发现了奥妙所在。
狗子是懂感恩的。这一点,便体现在它对待女主人,也就是我妻子的身上。
妻子平日里言语少,却因为从小家中养狗,对各类狗,都心存怜惜。狗子当年流浪街头,一身皮肤病,若不是心善的妻子把它捡回来,想必它早已零落成泥。毕竟,没有人会关注一条得了病的流浪狗的命运。妻子把它领进家门,还用土办法,治好了它周身的皮肤病。
狗子是懂眼色的。无论平日里在家与我如何疯玩,可着劲地厉害,无论和孩子们如何满屋子奔跑嬉戏,只要妻子一回来,立马变了个样子,像极了温顺的宠物。或许在我们眼里,它是彪悍的性格和以猛犬著称的“金牌打手”,但是在它的女主人面前,它是小心翼翼的,连走路、摇尾巴,都很轻,温婉有加。
每每如此,女儿总笑着蛐蛐狗子:看不出来,你也有怕的人。
狗子此刻会低眉顺眼,不紧不慢摇晃着它的尾巴,然后爬到餐桌下,假装打几个哈欠,以此来掩饰它的尴尬。
我时常会坐在电脑桌前写文章,此刻的我,需要绝对的安静,以便投入地去敲打文字。百无聊赖的狗子便会竖着它那根直直的尾巴,从卧室到客厅,从厨房到卫生间,然后再折返回书房,用它丑萌的头,狂顶我敲打键盘的胳膊,然后深情地望着我,嘴里还哼哼唧唧的。
每次,我都会让它趴在腿上,抚摸着它,一本正经地安抚:你又不听话了,等我写完了陪你玩哈,你先乖乖自己玩。
狗子闻及于此,便会不情愿地趴在我抬眼就能看到它的木地板上,把下巴搭在两条前腿上,眼巴巴地瞅着我,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幽怨地呜咽。
某夜,读到了友人的一句话:“最难风雨故人来”,难的不是风,不是雨,而是故人能来,还揣着一颗懂自己是心。
这句看似平常的语句,却萦绕在我心间良久。
身心无所虑,处处觉花开。
这日看着酣睡的狗子,又想到那些能够给我们温暖和力量的故人,忍不住心头一热,便敲下了这篇文字。记录一份暖暖的阳光,驱散人间斑驳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