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“李娟”这个名字，我常想，如果有一天走在路上喊一嗓子，一定会有人应答。因为，在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中，几乎每一届都有几个叫“李娟”的女孩，我的同学和邻居群里也不时会有大李娟或小李娟跑出来。

　　近年来，茶余饭后我喜欢上了听书，感觉有些名著名篇一经美好的声音传播，作者和读者立马会站在一起，听众和故事中的人物会打成一片，自己的这双老眼也能忙里偷闲。奇怪的是，隔三岔五总有一个叫李娟的作者跳出来和我打招呼。

　　遇到的“李娟”多了，我难免要猜想：李娟或许是小试牛刀的文学爱好者；也或许是我那年那月教过的那个李娟？在我的记忆里还真有几个作文写得好的“李娟”。

　　不记得我的同事小妹何时喜欢上了朗读，我很喜欢她的声音。有一天，她用那温软让人安心的声音说：“今天我给大家朗读的作品是《冬牧场》，作者李娟……”我一边干活一边听。原来这个《冬牧场》走出来的李娟，1979年7月21日出生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（奎屯），籍贯四川乐至，中国当代作家。

　　《冬牧场》迁徙的过程，不知不觉演变成追踪李娟的日子。我在痴迷小妹读书的同时，开始心疼起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笨重而拘谨的李娟来。心疼她迈着沉重的步子，牵着骆驼艰难地一步一步前行，好不容易走出一段路，手里只剩下绳子，骆驼已不知去向。心疼一位姑娘，身处寒冷中。心疼她挤在居麻家不足20平方米的地窝子里，一个冬天不能洗澡洗衣服……随着迁徙的脚步，我每天默默给李娟送上祝福：地窝子周围的牛粪坨千万不要被大风吹走。吃饭的时候狗不要乱动，千万不要让地窝子顶上的牛粪渣掉进李娟的饭菜里。跟着居麻背冰千万不要把腰背拉伤。走出地窝子干活时不管时间长短，一定要捂严实面部。因为，李娟形象地描述过：外面的寒冷会让脸部就像挨了十二个巴掌似的疼痛麻木。直至听到李娟感叹：“庆幸虽然上上下下，里里外外日日夜夜都那么窝囊，我还是气吞山河地度过了这个冬天，没有感冒，没有其他不适。”牵挂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。从此，我喜欢上了这位结实而顽强的李娟。

　　2024年5月7日，电视剧《我的阿勒泰》引起了我的关注，当看到那位文弱清秀的姑娘出现在屏幕上时，我立刻把新疆的李娟和阿秀粘贴在一起，这就是新疆那位冬牧场里的李娟。我立刻开始追剧。震撼我的是阿秀母亲张凤侠那巴音布鲁克大草原般的胸怀，昆仑山般的意志，那种豪放自然淳朴的性格，对女儿放手、认可、陪伴。我敬仰张凤侠的同时也越发仰慕起李娟来。

　　仰慕李娟首先是喜欢她的文字。我喜欢上她在荒野里睡觉时看到的云：“突然睁开眼睛，看到上方天空的浓烈蓝色中，均匀地分布着一小片一小片鱼鳞般整整齐齐的白云——从南到北，从东到西，像是用滚筒印染的方法印上去似的。那些云，大小相似，形状也几乎一致，都很薄，很淡，满天都是。这样的云，哪能简单地说它们是‘停’在天空的，而是‘吻’在天空的呀！”这一“停”、一“吻”让我心生欢喜。后来，我喜欢上了她头上的蓝天，喜欢她脚下的土地，喜欢她眼中的小草，喜欢她经营的小卖部，喜欢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，喜欢上她家的丑丑和赛虎，喜欢上她洗衣服的那条河，喜欢她眼里的太阳和星星，喜欢她心里的四季，喜欢上她家漏雨时错落有致的塑料袋……令我不解的是，让人魂牵梦绕的《我的阿勒泰》《遥远的向日葵地》《羊道》《冬牧场》《九篇雪》……在她的笔下很难找到几个华丽辞藻，却佳句连连，如同牧歌般悠悠，景色如诗如画，美不胜收。

　　手捧李娟的作品，我突然悟到，李娟一个人自在行走在阿勒泰的山谷和草原，是将野的羊群、金色的天地、四季更迭的牧场、林海、草原，还有那逍遥肆意的风，都变成独属于她不加任何雕饰和功利的文字。李娟笔下活跃的文字是用心刻出来的。我总要问自己，世界上的山水花草还能这样描写？羡慕之余我就挤时间跟着李娟躺在阿勒泰的草地上数天上的星星。

　　喜欢上李娟就像突然发现新大陆，百忙中约出我的文友妹子想分享给她，没想到妹子遇见李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。谈起遇见，妹子保持着当年的激动：“感谢我的恩师把李娟推荐给我。当时，李娟的文章在《文汇报》连载，老师一期一期把李娟的作品剪下来分享给同学们，还让学生们想方设法去购买李娟刚刚出版的《我的阿勒泰》。”文友妹子把珍藏了十年的《我的阿勒泰》带过来，我嗅着那298页间勾勾画画的笔墨香。再一次走进“记忆之中——角落之中——九篇雪”，贪婪地读着读着，突然嗅到了李娟身上那独有的味道——雪莲花的清香。

　　看到李娟做客“与辉同行”直播间。在整个访谈过程中，李娟少了笔尖下的行云流水，多的是谨慎和明智。我反复咀嚼她说过的话，感受到难能可贵的真诚与淡定。本真的李娟在乎的是自然的蓝天白云，在乎的是真实的人间烟火，在乎的是尊重作者和读者的那份真心。

　　我要给妹子的那本《我的阿勒泰》包上新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