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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电影
□王振华
发布日期:2025-05-14 05:54
来源:阳泉晚报

  相信每个小孩子都爱看电影,尤其我们“70后”,小时候对电影的痴迷胜于一切。

  那时候每个月来送电影机的是位岩会村的老汉,当他吆喝着一头花驴,驮着电影机从山间小路走来,大家离老远就和老汉打招呼,询问要放什么电影。话没有腿,可跑得比人都快。很快全村就知道今晚有电影,放的是什么电影。

  我那时八岁,上午电影机送到大队院里,下午我就和小伙伴们挤在办公室看放映员倒片。当天放映后,第二天再放要把胶片头尾倒过来, 我们每次看倒片都觉得新鲜,放映员大概天天干这工作觉得无聊,于是他边倒片边捉弄我们。我们也不恼火,只等他把偶尔断裂的一小截胶片丢弃时,纷纷抢着要。

  那胶片对着太阳光看,只能看见小小的框子里有个模糊的人像,并且很长一段胶片都是一个模式。让急着想先人一步了解当晚电影情节的我们,一脸茫然。

  那时候放映员吃派饭,每家轮着吃。晚上,放映员吃完饭就走,每经过一个院门,吆喝一声,就有孩子从门洞里跑出来,加入去看电影的人流中。

  放映员有只手电筒,点亮后,光能射出很远,大家都没有手电筒,趁着放映员的灯光同行,觉得很开心。于是大家推推搡搡,嘻嘻哈哈走在放映员前面。放映员使坏,一关电门,众人黑暗里收脚不住,哗啦啦跌倒一大片,从地上爬起来,互相拍拍身上的尘土,继续向前走。

  那时还是黑白电影,多是战斗片,电影一开,隆隆的大炮声和枪声就响个不停,场子里几百个人都不吭声,个个伸着脖子瞪着眼紧盯荧幕看。

  记得那时我看过的印象最深的电影是《小兵张嘎》,当张嘎把缴获的手枪藏在喜鹊窝里时,我羡慕极了,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支手枪啊。

  第二天,我在木匠铺门前和王木匠搭讪,然后聊昨晚电影里张嘎缴获手枪的事。王木匠狡黠地看着我,哈哈大笑说:“你是想要手枪吧?”“对,对!”我使劲点点头。“拿来!”王木匠向我伸出手,我知道他想要什么,他觊觎我的那枚黄铜机枪弹壳很久了,那弹壳是我在山上捡到的,有成年人大拇指那么粗,我把它擦得锃亮,天天装在口袋里。

  为了手枪,我忍痛割爱了。当我拿到王木匠制作的和张嘎一模一样的木头手枪时,兴奋地飞奔回家,在枪把子上拴上红布条,然后往腰间一插,威风凛凛就出门了。我专挑人稠的地方去,怕人家看不见手枪,故意撩开衣襟露出枪把子。小伙伴满脸羡慕地看着手枪,伸手来摸,我拔出手枪,顶在他脑门上,嘴里发出“砰砰”声,小伙伴也挺配合,马上倒下了。

  有了手枪,我总想干点什么,自然我也想到了堵烟囱。我瞄上了邻居老汉的烟囱,说干就干。我把准备好的干草塞进他家烟囱口,又填了一些土,然后爬在院墙上等着看笑话。当滚滚浓烟从窗棂毛头纸的破洞里冒出来时,屋里传来不停的咳嗽声,只见老汉跑出来,揉着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看着烟囱,嘴里嘟囔着:“烟囱咋不冒烟呢?”

  我在墙头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,他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了。当晚,母亲用一根柴火棒打到我怀疑人生,心爱的手枪也被扔进灶膛,被火苗吞噬了。

  现实和电影里完全不一样,张嘎只是被批评教育,我是实实在在挨了打。第二天当我一瘸一拐出门后,小伙伴们的嘴都笑歪了。

  那时经常停电,只要是有好影片,电就停了,好像和人作对似的。于是社员就坐在大队院里等电来,大家白天忙着劳动见不了面,这下好了,几百人挤在一起聊天,场面很是壮观。

  左等电不来,右等电还是不来,这时年轻人就坐不住了,特别是亮哥,他带头要去乡政府抬发电机。他一带头,几个小青年也跳出来就跟着去了。我们村离乡政府二十多里路,并且有十里路是崎岖山路,于是有的社员把马灯递给他们,胖放映员也把那只手电筒让他们拿去用。

  大家更有了信心等,聊得也更起劲了。三个小时后,当汗流浃背的四五个年轻人抬着发电机回来时,全场人欢呼雀跃,像欢迎胜利归来的英雄一样。

  多年后那情景还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。后来,随着改革开放政策大门的打开,村民们陆陆续续搬离了家园,远走他乡了。

  去年本家的一位叔叔去世,我回去参加葬礼。当晚我没有回城,住在母亲住过的小屋里。躺在床上,黑暗里无名虫子鸣叫不停,我一时睡不着,索性站起来推门出去。皎洁的月光下,院子里静悄悄的。我出了院门沿着街道向前走,街面已不是过去坑坑洼洼的土路,不知何时变成了水泥路,两旁还安装了路灯,照得满条街亮堂堂的。街两边还是那些熟悉的旧院落,门上落着锈迹斑斑的“铁将军”,看来好久没有人住了。

 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队院里,院子里居然正在放电影,空荡荡的场子里却没有一个人看电影。“山子,是你啊!”阴暗处传来多么熟悉的声音。我四处寻找,是亮哥,那位停电就带头抬发电机的老哥哥,大概他刚才睡着了,睡眼惺忪,站起来和我打招呼。

  我问他:“只你一个人看电影?”他说他在等锁大门呢,他又说现在是送电影下乡,每年十二场,每个村都要放映的。“只是咱村里没有看电影的人了。”我顿时无语。只见亮哥头发花白,满脸皱褶,背也驼了,过去的精神劲儿不见了。

  我问他还种地吗?他说还种着八九亩玉米。他说现在种地比以前好多了,有粮食直补钱领,遇旱灾水灾还有农业保险补贴,近几年县里又推广玉米大豆套种,每亩补贴二百块钱呢……

  他吸着旱烟,烟锅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,他边吸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现在国家政策对农业农村农民的好处。

  我知道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,还是光棍一个,身体不好,常年有病。我把一叠钱塞进他手里,他坚决推开我的手,说政府给他办了低保,每月领着几百块钱,加上卖粮食钱,足够一年的开销了。

  我说只是村里太寂寞了,他说不寂寞,他经常和老伙伴们聊天,一聊就是半天。我好奇地问:“哪里有人呢?”他说在地下,他坐坟头和地下的人聊。

  电影还在放,我告辞亮哥出来,慢慢往回走。多安静的家乡夜啊!我一路在想,家乡还能恢复从前的红火吗?

(编辑:王宁 韩璐 责任编辑:白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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