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有味是清欢。 所有的野菜里面,我觉得最有味道的,是香椿。 小的时候,为了满足口腹之欲,呼来小伙伴,我们不惜花一上午的时间,分工合作,有的找长杆,有的找粗铁丝、钳子,有的找绳子,在长杆的头上绑上一个挠钩。待到工具做成,一群“小祸害”(妈妈这样叫我们)扛着这个长长的挠钩满村子里转悠,说是寻找,其实早就有了下手的目标。香椿树有别于其他树木,它的嫩叶刚发,一簇一簇紫红紫红,香气馥郁,正是最好吃的时候。一般房前屋后的香椿树,都是有主人的,征得主人同意,才能动手。主人千叮咛万嘱咐,不要去钩太粗的枝,不要钩得一叶不留。主人还不放心,站在树下,眼巴巴看着香椿连枝带叶落地,心疼地听香椿枝折断的声音。即使这样,趁着主人回家的一会儿工夫,我们大刀阔斧,胡拉硬拽,弄得满地狼藉。只留下够不着的树冠最高处,还有几簇香椿叶孤零零得以幸存。小伙伴们望树兴叹,只好放弃。等到主人再出门,我们早七手八脚把战场收拾得干干净净,满载而归。 头茬香椿,叶小,紫而红。就如宋丘嗣宗诗中所描述的一样:“叶小蒴橘落红。”这时最嫩。整棵树也钩不下多少。连枝带叶,洗干净,焯水,切碎,佐以干红辣椒、葱,少许盐、香油,不要味精,原汁原味最好。二茬时,香椿叶已发绿,一簇中只有中间几片紫叶。到三茬时,叶大而绿,枝硬不能食,兴味索然。 阳光满满,朗朗人间。这个季节,在南方,正好采茶。平定虽有连翘,采之在冠山。最方便撷取的,只有香椿了。明诗人李濂想吃香椿,遂写下这样精彩的一句:“抱孙探雀留客剪椿芽。”我们摘取香椿的方法简单粗暴,古人讲究,是剪椿芽。村里的发小告诉我,这几天,香椿刚长出来,站在窑顶,伸手就能够到。虽然菜市场里有一把一把大棚养殖的香椿卖,我还是不嫌路远跑回了村里。真正的香椿树是长在故乡、生在老屋前后的。中午,发小用我们摘的香椿,配以鸡蛋辣椒炒了一盆菜,三杯小酒,几口香椿下肚,过去、现在、将来,无话不谈。外面阳光正浓,浅绿深绿拥抱着村子,拥抱着村里每个人。时光的脚步缓缓走着,香椿的特殊香味在唇齿间盘桓。窑洞清凉,友情温暖。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走的时候,发小一把一把捆好香椿送我。我把它们放在车里,载满了浓浓的乡情回家。 回到小区,送给门口的保安两把;到楼下,遇到一楼住的邻居老大爷,也给了他两把。自己所剩无几。送人香椿,手留余香。无论得失,开心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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